悬河

大量巴西篇捏造，建议伴读BGM：RADWIMPS--シザースタンド (Scissor stand)

来迟了但还是祝日向生日快乐☀️

Summary：揭秘日本男子排球队正二传手影山飞雄奥运赛后翘假真相。

 

 

       里约的七月按说该是冬日，但热带地区从来就没有夏以外的季节。虽然不像日本一样有蝉鸣、水手服短裙、高中杯和合宿，但高温这一点倒是全球通用。日本队2：3惜败于意大利，赛程理论上已经结束了，但奥运会还在继续。

       影山晨跑回来时，他的室友宫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留了几张餐厅的宣传单，用矿泉水瓶压在小茶几上。那家伙嫌弃奥运村的饮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八成应该在外面的餐馆边吃边复盘昨天的比赛，看来这些传单都是被他淘汰的结果。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影山眯了眯眼睛，从中间抽了一张出来，上面的英文单词对他来说并不难懂，但严格的身体管理让他并不信任这些花里胡哨的宣传，对于他来说真正重要的是餐馆的名字。

       简单的英文字母排列组合，就能构成无数复杂的语法；句子与句子之间按照特定的方式粘合，就能构成文章与对话。他本来以为没有必要掌握的东西，这几年也被赋予了至关重要的意义，但现在对他来说最有意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单词，一个只比字母略微复杂一些的语法单位。

       一个他绝对听过的单词，躺在他与某人数以万条计的聊天记录里，越过无数日常问候报备，和无数精密计算着的复盘反思，悄悄地浮出记忆的水面，就好像一条细细的线伸进了他的大脑里，那个人轻轻攥住，就这样被牵了出来。

       那些字母组成了一间餐馆的名字。或者准确来说，是日向工作的餐馆的名字。

       如果日向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真正的日程安排的话，那这个人现在应该踩着自行车穿梭在市区的小巷，配送箱里装着新鲜出炉的披萨。影山不喜欢披萨，但或许是因为送披萨的人是日向的缘故，竟也觉得烤面饼、芝士、番茄酱和萨拉米香肠有些可爱。里约热内卢的道路规划密密麻麻，从谷歌地图上看，大街小巷全部都挤在一起，像一个复杂难解的毛线团，一个人落在上面，就变成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但这张传单上餐馆的名字明晃晃地告诉影山，只要他拨出传单上那个电话，就有可能把日向召唤到自己身边。

       站在球场之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被人吐槽说行动走在大脑前面，对此他很少有什么异议，且自觉这不能算是什么缺点。不过当餐馆的电话被他拨通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这是福是祸。

 

       

       “如果因为输了奥运会而失落的话，那你真的是逊毙了。”

       日向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自行车上并没有装配送箱，披萨被他放在车筐里，奥运村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他们两个人便随便找了街边的长椅坐下。自行车歪歪斜斜地靠在长椅的把手上，他们一人捧着一块美式披萨，番茄酱沾在嘴角。日向大大方方地支棱着腿，一小截还没被海边阳光晒成麦色的皮肤露在短裤外面，他从高中时就爱这样坐着，不同的是那时纤细的小腿如今因为适宜的锻炼已经覆上了均匀的肌肉。某种意义上，这点肌肉像是树木的年轮一样标记着成长的过程，也不着痕迹地提醒影山，即使仍然陪伴在彼此的身边，他们也不再是高中时的他们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失落了，呆子。”

       影山也毫不留情地回嘴，顺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日向的后脑勺一下。他确实没在自己心里感受到类似于失落的情绪，实力的差距很明显地摆在那里，甚至不用花多少心思分析就能察觉。实力的差距不可怕，如果连去追上那份念头的心思都没有，情况才算是糟糕。

       他本认为没有人会比日向更懂这个道理了，但没想到还是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日向对他的动摇总是更敏感一点，也许是因为某种类似野兽本能的东西，再加上一点点作为恋人的关心。

       “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要做了，”日向三两下吃完了最后一块披萨，用餐巾纸擦掉了嘴边沾着的酱汁，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看着他，“陪我逛一会儿总没有问题吧？”

       他身高不如影山，此时竟也生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气质，这让影山莫名有些不爽。

       但他还是答应了，毕竟就像日向说的，他暂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你到底在干什么，不嫌累吗？”

       大下坡加上狭管效应，连一阵普通的海风都显得凛冽，影山的疑问被吹得零零散散，听上去只比老式电视屏幕冒雪花时喀拉喀拉作响的噪音略清晰一些。他的腿长明显超过了坐在前面的日向，两条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摆才算是合适。在石板下坡路上疾驰的自行车颠簸起来有些难受，再加上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这旅途实在不能说是愉快。

      日向也不想和那个坐在后座上的执着的笨蛋争论什么，在他看来影山现在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好，但总之与平时——或者不如说是与高中时相比，怎么看都不一样。这种情绪不是那种在IH预选赛上和大王者相见时的焦虑，也不是国青集训归来时和伊达工打练习赛时的恐惧，但和平时专心致志的影山就是不一样。

      有什么念头在干扰他的前搭档兼恋人，这便是日向观察得出的结果。

      “带你去一个地方。”

      日向头也不回，狠狠蹬了一下脚踏板，握着车把的两只手猛一施力，自行车就拐进了另一条小巷的入口，没有任何路牌的指引，但空气中越发浓厚的咸涩气味就是最好的指向标。在巷子的尽头，已经能看见把救生圈挂在门口的小商铺，日向锁好了自行车，扯着不明所以的影山又走了几分钟，三三两两结伴的旅客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里就是我平时练习沙排的沙滩了。”

       运动鞋从坚硬的石板踏上柔软的沙滩时，日向终于停下来，和影山解释了他们这段莫名其妙的旅程的终点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用等他解释，影山自己就可以感受到，脚下流动的、柔软的细沙，绝对没有体育馆的硬地板亲切，还有旅客们赞不绝口的清凉海风，对于追求精度的二传手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他停下来看了日向一眼：“你平时就在这种场地上练习？”

       “对，”日向很爽快地点点头，“上次遇到及川前辈的时候，也和他在这里打过。”

        说完他看了一眼影山，并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对方意识到即将面对的强敌不仅来自球网对面，也来自沙子和海风时，眼底冒出的那一丝跃跃欲试。

        这就对了，这个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影山。

       “好久没和我打过了吧？”日向歪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不来吗？”

 

 

       风和沙滩对待球员永远一视同仁，主要是一视同仁的恶劣，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室内排球出身的人来说。

      “怎么样？感觉很糟糕吧？”

       在怪人组合（巴西ver.）输到今天的第三局时，日向终于忍不住坏笑着问旁边皱着眉喝水的影山。

       “闭嘴，呆子，”影山抬腿踢了日向的屁股一脚，这为他换来了来自日向的一声惨叫，虽然这惨叫里面明显有很多夸张的成分，“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看到你起码有两次因为没有把握好风向而被对面拦下来了。”

      “你明明也有好几次托球失误吧？”在他的另一脚也踢过来时，日向一个闪身躲开了，“不用掩饰啦，疲惫小山山，对于第一次站上沙排球场的人来说你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他自己知道，这话里只有一半的成分是调侃，即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配合过了，即使今天是影山第一次打沙排，在第二局接近尾声的时候，影山的传球就颇有要怪人速攻衍生出沙排版本的意思。久违的、精准到令人感觉刁钻的传球，只要日向找到了在空中突破的方法，就能送到他面前。

     “喂，你想试试‘那个’了，对吧？”

      这次影山难得没有回嘴，只是沉默了半天又冷不丁说道，而且这个问句里还根本听不出半点疑问的意思。

       ——啊，果然回来了，那个恶劣到不行的王者大人。

      日向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想起社团交接那一会儿，即将毕业的田中前辈终于没有了顾忌，直言不讳地吐槽影山的传球，说那根本就是委婉的威胁。日向当时不顾被影山握头的风险，把头点得比谁都勤快，恨不得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赞同前辈的绝妙概括。

       但他不讨厌这样，恰恰相反，当他要求二传手给他托球的时候，最期待得到的回答，遍是这份威胁。乌养教练曾经说过，他们之间的信任很残酷，既然“残酷”可以修饰“信任”，那“美妙”应该同样能修饰“威胁”。他和影山的相遇形成了一个不断回旋着的、小小的力场，这个力场以奇妙的方式扭转了他们人生的轨迹，自然也有办法改变一些词汇原本的定义。

       “到底是我想试还是你想试，”日向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连输三局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你把话说清楚。”

        他当然也知道到底是谁想试，也不可能不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但无论是戳穿还是被戳穿，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等到影山的这份威胁，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但是你一开始打得真的一团糟。”日向从吧台那里拿了两杯冰镇蔬菜汁回来，放在卡座的桌面上，忍不住损了影山两句。

        “得了吧，你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打得比我还烂。”影山顺着吸管喝了一口冰镇蔬菜汁，这饮料虽然健康，但味道却令人不敢恭维，要不是因为日向坐在自己对面气定神闲地喝着同样的绿色液体，他一定会怀疑这是日向特意点的整蛊饮料。

       “确实很烂。”

       出乎他的意料，日向很轻松地承认了这一点，这是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从来没出现过的。

       “不过我现在很厉害了。”看到影山脸上的表情，日向马上自知失言，赶紧加了一句，不过明显为时已晚。

       “连输三局的家伙哪有那么厉害。”影山嘴上嫌弃，却轻轻揉了一把日向乱翘的头发，就算和高三分别的时候相比剪短了不少，但柔软蓬松的手感却没有怎么改变。

        他们连输三局之后，总算都渐渐找到了状态。影山可以看出，这种寻找状态的过程对于日向来说并不算陌生，风向比他以为的还要善变，如果想要赢下比赛，就必须要及时做出调整，这几乎已经是沙滩排球的必修课。刚刚才确立的优势，可能几个球过后就会消失，或者干脆变成劣势，这过程不仅考验着球员的技术，更考验着球员的心态。

       他还记得，日向说自己要去巴西的时候，特意用了“修炼”这个词。旁边的月岛忍不住笑他，说他当年找木兔前辈学个假动作都能叫“必杀技”，简直是对朋友喊出少年漫画台词，还非要把长柄伞别在腰间当佩剑的热血中二病笨蛋。日向肯定不乐意月岛这么说，马上就要反驳他，所幸山口及时察觉，才止住了这场无谓的争执。

     现在想想，影山觉得这词也没有月岛说的这么夸张。

     “喂，你那段时间……很辛苦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问完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点评日向辛不辛苦、努不努力。

     “辛苦啊，但是我觉得和我学到的东西比起来，这些也没这么重要吧，”日向喝了一口蔬菜汁，接下来他的回答完全打消了影山心里那点刚刚萌芽的担忧，“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吧，回去了之后我一定打爆你。”

     “哈？你还是先练好基础的快攻再说吧，呆子。”

      ……不过话也不能这样说，影山暗自想。刚刚最后一局的时候，他已经能从日向身上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压迫感：二人编制的沙滩排球不允许日向借着人群掩护自己，他唯一能使用的伪装就是他过人的平衡力，虽然还不算太纯熟，但已经能看到最强的诱饵再度进化的雏形。到了破茧成蝶的时候，这家伙绝对会比现在还要难缠。

      但比起对手，果然还是希望这家伙——

      不知什么时候，吧台的大电视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影山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液晶屏幕上放着男子排球决赛的预热环节，导播们挨个介绍着意大利和巴西两个队的参赛选手，放映他们的精彩表现集锦。

       日向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向了大屏幕。

       “是总决赛呢。”日向说着，把身子往吧台的方向凑了一点。

       影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日向会觉得自己在动摇，或者不如说是为什么自己会产生一种陌生的心情，那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于是便也没有意识到的念头，不一定要应验，也不一定能应验，只是某种简单的愿望，借着这个念头终于露出了隐藏许久的真面目：

      “如果是和你一起去的话，我就不会输。”

      他脱口而出，少见的直白话语马上被淹没在因为比赛终于开始而爆发出的欢呼之中。

      但还是被日向听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时间都静止，于是越过桌面轻轻吻上影山唇角的一刻，便显得像撕裂时空，为一切事物重新着色。

      他的太阳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跨越所有距离，站在赛场上时是让他一辈子无法戒除的动魄惊心，飞扑到他的怀里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kiss landing，亲吻时尝起来像一个漫无尽头的夏天。

      于是他开始期待，他们在赛场上重新见面的那一刻。

      “那时候你可不要又闹肚子。”他说。